各怀心思地寒暄过后，收到邀请的散人不断入席，江川与江瀚同桌，看向了旁边空余的席位。
这两尊席位应该是留给临泉道人的结拜兄弟黄柏及结交的同道金刀师太。
正猜测间，大门走出两条身影。前面那人瘦瘦高高，一身黄衣，神情冷漠，生人勿近。另一道人影为一中年尼姑，百衲衣洗得发白，背后短刀用布包着，看不清面目。
或许是因为和江瀚气质相近的缘故，黄柏来到席位，冲着江瀚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金刀师太就没那么客气了。
冷冽目光跟刀子一样从几人身上剜过，在看到江川腰间的长剑时冷蔑一笑，而在瞧见大口灌酒的铁头禅师时，更是冷哼一声，众人可闻。
这不由让江川猜测，这两人是否经历过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从此由爱生恨......实在狗血。
等到戌时，座无虚席，小象山实力最强的一拨散人修士尽数聚集在了这里。
甲士护卫，临泉道人端坐主位，高举酒盏：
“感谢众位同道好友能赏我薄面，来百丈坪相聚，这一杯先敬众位。”
言罢，一饮而尽。
临泉道人为本山第一修，如此豪迈怎能不让人钦佩，方才与其打过招呼的不少散人纷纷高喊：
“敬临泉前辈”。
声如雷震，传遍方圆，不少人神色出现了变化。
接着，又是一番谢词，感谢为这次聚会忙碌的管家等人。
直到第三杯。
“方才临泉轻慢了几位好友，这杯便向几位赔罪。”临泉道人举杯看向江瀚等人，语气依旧真诚，态度越发诚恳。
但两杯道谢，一杯赔罪。仿佛敌我之间，泾渭分明。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瀚四人身上，这简直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架到火上烤。
“临泉前辈说笑了，前辈仗剑诛邪，德高望重，小象山群修无不敬仰，更兼之修为超绝，乃本山第一，号令之下，众修无不拜服。晚辈一介后辈小修，又怎敢与前辈称兄道弟，互称好友，如此岂不是乱了辈分。”江川举着酒盏站起，神情惶恐，酒水撒到桌上，仿佛真被吓到了一样。
铁头禅师如梦方醒，狠狠一拍桌子：
“临泉道友万万不可啊，你要是与东流儿成了朋友，那岂不是凭空矮了一辈，以后见了江兄要叫伯父，见了洒家要叫师叔，简直是乱了礼数伦常。”
周围笑声一片，还夹杂着几声叫好。
他们怎能看不出临泉道人是故意的，但江川的突然杀出却把这一幕变成了玩笑。
临泉道人神色微动，深深看了一眼仍是战战兢兢的江川，内心真正感叹了一番后浪推前浪，温和一笑：
“是在下一时失言，吓着小友，还望勿怪，这一杯，敬同入引气的众位同道。”
举杯目示江瀚。
江瀚神色不动，同样举杯回应。
为了缓解气氛，临泉道人还亲自讲述了自己当年行侠仗义的事情，众人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以身代之。
重新坐下的江川深深佩服对方的城府，和江瀚、禅师各碰了一杯，余深的声音忽然传来。
“小子，有人盯上你了，接下来要小心。”
江川端起酒盏抿了抿，冲着禅师打了个手势，又提醒江瀚一句，开始小心戒备起来，直到酒过三巡，临泉道人轻咳一声，场中一片寂静。
江川心知真正的戏肉来了，把手搭在剑柄上，禅师也提起禅杖。
但谁知，临泉道人只是看了这边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侧的红衣之人身上。
“三个月前，在下收到一封求助信件，其中言明本山某位同道心术不正，竟骗自己的徒儿服食丧魂散。”
“丧魂散”三字一出，现场一片哗然，更有不少人拍案而起，要求临泉道人道出那人身份。
不怪众人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丧魂散”牵扯甚广。
据传小象山曾出现过一位精通“炼尸”的散人，不过与其他术法中以死尸为原材料炼尸不同，这位散人竟选择以活人炼尸，并为此调配了一种叫做“丧魂散”的奇药，能抹除人身自我意识，再以炼尸之术将之收为己用。
当时不少同道接连惨遭毒手，直到闭关许久的老前辈赤陵上人出手，才除去祸端，并将炼尸奇药毁去。
想到这里，江川看向了火狐上人。
酒盏已被打翻，酒水洒了一桌。
江瀚、铁头禅师同时变了脸色，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临泉道人的矛头竟是冲着火狐上人这位炼器高人而来。
如果此事是真，恐怕……
“火狐道友，可否作出解释？”临泉道人把手一招，一旁管家便将书信取出，公示众人。
像是故意一样，在江瀚面前多停留了片刻，让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火狐上人，而且书信上的署名竟然是——青雀，火狐上人之徒。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火狐上人身上。
火狐上人不慌不忙，夺来酒壶狠狠灌了一口，把空酒壶摔到地上，一脚踩着长桌，指着临泉道人，神情癫狂不见往日温和，大喝：
“临泉，你不就是为了我身上的赤陵遗藏而来吗？何必玩这些弯弯道道，平白让人看轻。”
这一句话掀起了更大的风浪。
赤陵遗藏，那可是神游高人留下的宝物。
不少人已磨刀霍霍，只等临泉道人动手，就出手围攻。
临泉道人淡淡一笑：
“火狐道友何必如此，若你真心术不正，下毒害人，自有众位道友一同拿下，身上宝物自然也由众位道友保管，以作诛邪之用。”
这一手义正言辞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的手段可谓高明，在大多数得了好处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这哪里是什么盛宴，分明就是谋划已久的杀狐大会。
但江川最关心的还是，火狐道人到底做没做这些事。
“哈哈，你这败类还真是伪君子模样，死性难改了。从为官一方贪赃枉法被朝廷捉拿，又到落草为寇截杀行人，甚至最后为了破障丹，杀死师兄、害死师父。”
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火狐上人的话像万吨火药在人群中炸开，引发了更大的骚乱。
没想到正人君子模样的临泉道人还有这种经历。
大多数人开始抱着看戏的心思。
尽管只是喝了两杯酒，但江川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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