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晚上八点一到，一大批青年男女从慧成电子厂的侧门处涌出。慧成电子厂三个厂区加起来有四五百人，除开少数上了年纪的，大部分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后生。他们三五成群，追追打打着从厂侧门口的一个小篮球场走过，有的往马路对面的网吧奔去，有的结伴去三四里路的镇集买东西，有的在厂门口的小卖部看电视。小卖部里卖着各类吃食，为了吸引顾客，老板在门口放了一台电视，里边播着连续剧。长期窝在厂里的人，日子枯燥得很，就算是这样站在露天里看，也能打发时间。基本上都是女孩子们站在这里看，她们手里吃着在老板这里买的一元一小碗的拌面，津津有味地看着。
陈月红与对班交过了班，来到二楼的生产车间。她的表弟成辉在这里开机器，他们操作的是半自动的机器，生产的是电容器，要人工加材料。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成辉叫她下班过去帮忙挑不良品，他生产出了一大筐的不良品，组长罚他自己下班挑。
陈月红上了二楼，推开一扇推拉门，进去之后马上合上门。门里一片嘈杂的机器轰鸣声，每台机器前都站着一位稚气未脱的工人，他（她）们顶着恼人的噪声，正在疲惫地忙碌着。穿过一排排抖动的机器，陈月红往里走，在最后边靠墙的角落里看见了穿着红色工衣，戴着工帽的成辉，他正坐在一个蓝色的塑料框子上，挑选着面前的不良品。
陈月红走过去，大声地叫了他一声，“成辉。”
成辉抬起头，青涩的脸上露出一脸笑。“月红，来了。”
陈月红随后坐到成辉旁边，与他一起挑选起来。
成辉比陈月红还小一岁，可是他已经在这个厂待了三年了。他十六岁就出来了，当时他才上初一。因为大姨和姨夫都出去打工了，没人管教他，所以他便与一些调皮男娃混到了一起，成天逃课。老师委婉地同他们的家长说要不让他们退学，反正在学校也学不进东西，莫浪费票子。
于是成辉同那几个男孩子一样，初一没读完就各自出去打工了。可是初中都没读完的他出去能干嘛？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大舅的厂子，成为了一名普工，一天站十二个小时，机械地重复几个动作。
没多久，又有另外三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加入了进来，他们是成辉在厂子里认识的哥们。
大概半个钟左右，几人就把一筐子的不良品挑选好了。也通过了组长的验收。
陈月红跟着成辉几人出了厂门。成辉招呼她一起去门口的小店里吃宵夜。
陈月红跟着他们几个一起进到厂门口一家又小又脏乱的快餐店。即使是这样的小店，对于厂子里的工人来说却是奢侈的。工人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食堂吃着一餐两块五毛钱的伙食，那饭菜不好吃是出名的。无油无盐就算了，自己可以买点辣椒酱就着。关键时不时还给你一些夹生饭吃，有时菜也是半生熟的。早餐在厂门口随便吃点包子馒头，一块钱左右。省一点的话，一个月伙食费两百块足够了。
成辉点了一些东西，又开始同那几个男孩子说笑起来，不时还问一两句陈月红的事。
成辉虽然比陈月红小，但是却像哥哥一样照顾着她。刚来厂子里的时候，他怕陈月红找不到饭堂，每餐都会提前在门口等着她一起去。
陈月红随便吃了一点饭菜，就跟他们告了别，一个人走到篮球场那里。她穿过篮球场，来到球场右侧的电话亭。进了中间一个玻璃小隔间，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随着嘟嘟声的结束，她讲话了：“喂，妈。”。她爸妈今年才买了一部手机，方便她和立生联系。
“哦，月红。下班了？”电话里的谭家英正坐在床上歇息。
“嗯，刚下没多久。妈，昨天我汇了票子回去。”
“哦，好。莫全部寄回来，你多留点票子在身边，吃点好吃的，买点衣服穿。”
“晓得。”
陈月红与她妈又说了一点别的，没几分钟就挂了。常年没在一起，都不知道聊什么。
她挂了电话，就往右侧的宿舍走去。这一片是附近几个厂子的厂宿舍，前后五栋楼，每栋楼有六层高。昏暗的走廊，右侧一排是几家小卖部，连带卖炒粉、炒饭。现在几家的门口已经支起了桌子板凳，桌上还坐了一些小年轻边吃边说笑。
路上不时走过三五成群，穿着工服的年轻男女，他们打打闹闹，享受着一天中最轻松惬意的时光。
陈月红走到最里边一栋楼，径直上到三楼靠左手边的第一间房里。
穿过摇摇晃晃的铁门，昏暗的房间里摆了四张上下铺铁床，分别在门的左右两侧靠墙的位置。每个床铺都支起了蚊帐，正中的位置另外还挂上了一片布帘子挡住。
宿舍里这时候没有一个人，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子有三个上夜班。还有几个白班的还没回来，大概是出去玩了。
陈月红一个人靠在宿舍门口的走廊栏杆上，无聊地朝下边望着。
楼下的小店这时候热闹了起来，一大伙男女在那里吃东西说笑；路上不时跑过几个男孩子吆喝着往对面网吧走去，嘴里还在嘻嘻哈哈讨论着哪个厂的女孩子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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