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师!”安茜突然走向走廊的方向,“你没事吧?”
祝灯灯看到苏会凌不知何时站在走廊口,注视着马行空和居明辉。她的眼神中虽然仍有一丝茫然,但又多了点怜悯与痛苦。
“小明……”苏会凌颤巍巍叫道。
居明辉疑惑地看向她。
安茜急忙向居明辉道歉:“对不起,居老师,老师她说的不是你。她儿子叫小明。”
于九鸣对安茜说:“安茜,要不要扶苏老师再回去休息会儿?”
苏会凌好像并没有听到别人说话,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把手伸向安茜,说:“安茜,帮我修一下指甲吧,小明要来见我了。他长高了,你也长高了。你们都长高了。”
安茜握住苏会凌伸出的手,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上皮肤皱皱巴巴,筋脉清晰可见,而指甲很干净,应该是不久前才刚修剪过。
“好,老师,我这就给您剪。”安茜说着,蹲下身子,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指甲剪,凑到苏会凌的手指前,假装给她剪起指甲来。
指甲剪一下又一下对着空气咬合,苏会凌似乎沉浸在回忆中,脸上露出温柔祥和的笑容。在场的人都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祝灯灯心里想,在这几个助手当中,只有安茜从始至终彻底贯彻了助手的自我修养,不管侦探变成什么样,她都不离不弃,内心坚定。
没人询问苏会凌的儿子小明是怎么回事,不过大家多少有所猜测吧。祝灯灯推测,苏会凌口中的“小明”,一定是那天来祝家小馆点了菜等待的中年人。因为侦探这份特殊职业,苏会凌没有公开自己有儿子,然而患上顽疾,随时可能撒手人寰之际,儿子主动找来,希望获得财产。以苏会凌的做派,当然会严词拒绝。当了一辈子神探,她不希望晚节不保,给人以谈资。她选择了成为侦探,受到人们的敬仰和崇拜,同时也选择了被最亲的人怀恨。
这种故事,在场的人应该都能联想到。所以,谁也没有打扰这对侦探与助手。
王建材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阵,问道:“安茜,苏老师的指甲很干净啊。”
这句话振聋发聩,所有人都吃惊地望向王建材,王建材磕磕巴巴地问:“怎、怎么……你们……没发现吗?”
一旁的祝灯灯小声说:“你闭嘴吧。”
安茜站起身,像是下了决心般说道:“你们可能无法理解我,就像我不能理解我的老师一样。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人和人相处,理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信任。我和老师彼此信任,这远比互相理解要重要。
“说实话,我没想到这次聚会会变成这样,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事到如今就不瞒着大家了,老师她不仅患有阿兹海默症,而且有一个孩子。”
于九鸣皱着眉说道:“这件事在行业内早有传言,只是一直没有证据。这么看来,无风不起浪,苏老师果然有孩子啊。斗胆问一句,这个叫小明的孩子,是想要继承苏老师的遗产吗?”
“不!”安茜说,“恰恰相反,小明如今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他根本不在乎老师的财产,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亲生母亲每年吃上一顿饭。事实上,一年吃一次饭的惯例已经维持了几十年,可这几年老师因为这个病,总是忘了约定的时间……平日里,老师又常常困于思念,说着‘小明要来见我了’‘我要打扮得好看点’,却不知道今年约定的时间早就过去了。”
安茜看着祝灯灯说:“今年,不久前的一天,老师才时隔多年和小明吃上了一顿饭。”
祝灯灯心里一阵难受,事实比她和于九鸣想的更加可悲。母子俩关系明明很好,却碍于身份而无法相见。从事了一辈子侦探这一职业,苏会凌到底是收获更多,还是失去更多呢?
安茜搀着苏会凌,对所有人说:“我说这些,不是想替我老师澄清,也不是在祈求理解,我只想告诉各位,我的老师一直在维护黄金时代侦探的身份和形象,这是她这辈子最看重的事情。她没有真的打断双腿,但斩断了比双腿更重要的情感。我原本以为能够来黄金馆做客的,都是像老师这样的老派侦探,可没想到……也许,黄金时代的遗风,也随着老师的老去和蒙面作家的逝世而消失了吧。”
说完安茜略一躬身,搀扶着苏会凌离开了。
王建材的视线一直跟着安茜,一副落寞的神情。马行空此时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灯灯,我很佩服安茜和苏老师。”
祝灯灯转过脸,看到说这话的周一非已经模糊得不成人样,双手双脚几乎全透明,只剩肥胖的身躯和头部还能勉强辨认出,悬浮在空中。祝灯灯刚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透过周一非半透明的身躯,她忽然察觉到他身后的墙上有点不对劲。
她穿过周一非的身子来到墙边,终于看到那个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昨天晚上,蒙面作家出去接客人的时候,客厅内的三面墙壁是被帘子遮住的,其中一面墙壁上有一个把手,当时祝灯灯转动了那个把手,将三面帘子全部升了上去,这才露出了里面的书籍封面相框。
可是现在,那个把手不见了,空留转轴凸出于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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