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紫禁城。
东暖阁外,乾清宫前,一名内监手捧信筒,撩着袍子,匆匆小跑登阶。
“启禀圣上,江西急报!”
小太监将信筒转呈,暖阁内,皇太后布木布泰正在教皇帝福临写大字。
周遭陪同,当值理事的有大学士范文程以及冯铨。
听到是江西急报,众人皆停下了手中的事务。
信筒交到了布木布泰的手中,布木布泰正欲打开,却发现信筒已经被开启过,蜡封已经损毁。
她微微一叹,从信筒中取出了一封奏折,乃是江南总督洪承畴所上。
冯铨和范文程皆投来了殷切的目光。
征南大将军索尼才离京不久,洪承畴便传来急报,看来江西形势又有恶化。
两人都以为这是江西的求援奏折,可没想到,布木布泰在看到奏折的内容后,竟一时失神,奏折从手中滑落。
范文程一惊,心中暗道不妙,赶紧上前将奏折捡起。
冯铨跟上,两人一齐浏览,当看到江西五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洪承畴兵败北遁,自请革职论罪的内容后,两人都惊呆了。
范文程脸色煞白,罕见的失态。
冯铨更是心中凉透,丢失江西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明白。
明廷全据江南,两朝即将划江而治,南北争雄了。
但实际上,这对清廷的打击是巨大的,无论是从人心还是从军事上,都是惨痛的失败。
北方人心尚未归附,而江西又败,明廷有中兴之象,人心必定因此动荡。
布木布泰十足聪慧,她又何尝看不见这巨大的危机。
“范学士,这奏折,摄政王应当已经看过了。”
布木布泰对范文程说道。
多尔衮看过了这封洪承畴的奏折,却没有任何动静,而是将奏折抛到了宫里,这是想先看看他们的反应。
“启禀皇太后,江西一失,湖北不保,陕西亦危,我军不得不收缩兵力了。”
“英亲王,该回朝了。”
范文程眼皮一颤,语气中满是失落之气。
洪承畴的重兵集团烟消云散,现在阿济格成为了掌握国朝三分之二兵马的人物,已经无人能制衡他了。
阿济格在陕西,零零总总算下来,满汉蒙军兵力高达七十万,汉中鏖战月余,却仍未有捷报传来,难免让人担忧。
等到明军占据了湖北,阿济格就会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
一面要与汉中的三十万大西军鏖战,另一面要与湖北的明军作战。
布木布泰明白范文程的意思,江西形势崩坏,会波及朝堂。
可是眼下朝中实权几乎被多尔衮党羽把持,想要有所动作,实在是太难了。
索尼离京,而阿巴泰又无法返回,布木布泰不禁感到了独木难支的窘迫。
“多铎走到哪里了?”
布木布泰问道。
算算时间,多铎早就该抵达京师了,可是迟迟没有消息。
冯铨闻言,不禁脸上有怨愤之色,答道:“豫亲王在天津卫盘桓不前已有十日!”
“什么?为何不进京?”
“摄政王说是要在天津卫重新筹建水师,令豫亲王坐镇督办。”
布木布泰一听,黛眉紧蹙,眼中寒光闪闪。
这分明就是托词,多尔衮不想让多铎回京。
多铎一旦回京,就会论他南征失利之罪,到时候必然又引出阿济格犯上之事。
冯铨也很是气愤,可也无可奈何。
多尔衮新提拔的吏部侍郎陈名夏,现在风头正盛,朝中许多官员都依附了陈名夏。
他和范文程、宁完我在朝堂之上的声音,在逐渐变弱。
但眼下局势危险,范文程为了保证朝廷稳定,选择了退让。
布木布泰看着洪承畴的败报,心中充满了失望。
自大军南下江南以来,连连损兵折将,败绩频传。
叶臣之败伤筋动骨,洪承畴之败可就是元气大伤了。
多尔衮三兄弟大军在手,恐怕会更加有恃无恐。
“范学士,如何应对?”
布木布泰终究是稳不住了,无力地向范文程问计。
小皇帝福临趴在御案之前,正专心致志的写着大字。
范文程抚须沉思片刻,心思忧重地对布木布泰说道:“为今之计,须大会群臣,开诚布公。”
“论江西之败,商收缩之事。”
“还需以京师兵力空虚为由,调多罗郡王回师,遮护京畿。”
“一切军国之事,皇太后只需请陛下如常处置便是。”
“至于朝堂旁事,就交给臣来对付!”
范文程面色凝重,说话斩钉截铁,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冯铨看了范文程一眼,开始兴奋起来,看来是要反击了!
“两位大学士不忘先帝恩德,竭诚辅佐新君,你们的功绩,哀家一定让陛下牢记。”
布木布泰对两人说道。
两人皆感动不已,跪地叩拜,以谢隆恩。
于是,布木布泰以皇帝福临的名义传旨,召集百官急赴乾清宫议事。
不久,宫城内便人影纷纷。
摄政王多尔衮的步撵直入御道,周遭百官纷纷恭敬行礼。
郑亲王济尔哈朗步行,多尔衮的步撵从他身边路过,两人对视一眼,交错而过。
在远处,走来一人,身穿石青色官服,戴着红顶,挂着朝珠,面相十分年轻,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上去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在他的身后,跟着二三子,皆是年轻人,几人转上了乾清宫的白玉阶,正好碰到了从另一边转上台阶的大学士宁完我。
双方冷眼相看,皆冷哼一声,不复多言,各自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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